闲情如是,小记于此

客车

2018.11.05

今年国庆家中新屋搬迁,免不得推掉旅行的计划,回家一趟,一是需回去添补些新家具,二来得将祖母祖父接到偏房居住。三号办完乔迁宴,待一切装点安排妥当,不想又到了回程的时机。花一两天好容易从黄牛手里抢到一张六号的高铁票,多买一站,还得赶在早晨九点前到达市里车站。从家里到市里,没有的士公交,找人送少不得也要两个小时,幸而每天清晨皆有一班客车从门前经过,可径直到达市里。

坐这车却睡不得懒床,五点左右听到车叫就得在门外等候,家里人养成习惯,凡事有事坐车外出的,五点便起床,梳洗一番后,正好赶上客车“呱呱”叫着经过家门,在村那边转个弯后又回来,这时挥挥手,准备好一切从这里出发。

正好赶上童年时的伙伴一起坐车,他仍在读书,看的出的书生气,也不爱像我这种"老人家"似的带着大包小包,大冷的清早,只穿上一件薄薄的长袖,即便冻的瑟瑟发抖,也不愿披上一两件外套。车里空荡的很,我同他找同一排坐下,一顿寒暄后,回忆起童年的种种,感叹时光的变迁。过一会硬要帮我买票,斗也斗不过他,只是他还是学生,我有工作,帮你买更合适,也反驳不过。

“我们从小耍到大,这辆车也从小坐到大,一个票钱…”

不再坚持,想想也是,我们从小在一块玩耍,只是大了不愿走动,倒变得害羞含蓄起来。这车也确是在我们读小学时便有的,以前有没有,我没有记忆,仅知道它换过几次,坏过几次,也没一天误了点,忘记出发。它承载着我们这三个村无数青少年的梦想,我们在它呱呱的鸣叫声中出发,它带着我们在黑夜里穿梭,不曾迷路与走失。

坐车是从初中读书开始的,从家到学堂需走上一个多小时,若坐车才二十分钟不到,那时祖母眼睛还明亮,每逢周一过四点便连忙叫我起床,又是说“回回让人操这么多心”,“看看已经5点半了,车不等你”,说的急了,我也识相的爬起来,看钟5点没到,为此我还曾专门教祖母识钟,尽管后来知道祖母是识钟的。

第一次坐车是和祖父,像是那天是外祖父生日,父亲碍于与母亲离异不远送我前往,最后还是让祖父送我。那时与外祖父祖母也不甚疏远,每年也去一两回,这次外祖父寿宴又早早与我说好,不去却是不行的。那天祖母大早起来煮了面,我和祖父吃过面后便到路口等车,正月里的早晨格外寒冷,霜结了厚厚的几层,祖父里里外外穿了几件毛衣,外面披着一件姑妈买的大衣,正是过年里穿过的,祖父那时腿脚便多多少少有些毛病,特意穿了两条毛裤。不一会便听到客车叫,待客车驶进,祖父挥了挥手示意搭车,上到车上,零零散散有些下去的人(老家以前住山上,管出去打工叫下去),前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行李袋,司机示意后面还有些座位,我便携着祖父往最后一排坐下。那天雾却比平日里大,过了半个多时辰,车里已挤满了人,窗外灰蒙蒙的也看不大清,仔细看看才知到了地方,连忙叫司机停车,“有下、有下”,祖父似乎还未回过神来,见我往人群里挤,也忙着跟过来。果然是不容易,还把祖父打了依靠,若我不叫停,岂不是开到市区去了。为此我后来还与祖母告状,祖母也说他糊涂。和当时说好的一样,祖父只将我送到去外祖父家的路口,他站在路口看着我,虽常来,我也还是会有些害怕,几次回头望望他,他只是挥挥手。

这趟车上发生过太多的故事,若让我一个个讲来,恐怕还要准备几本书。只知现在,祖母前年患上青光眼,上天连一丝余光都没给她留下,祖父几年前便已瘫痪,如今终日只能坐在轮椅上。

再想和祖父坐车,已然几无可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