闲情如是,小记于此

小花狗"托比"

2019.08.12

往年家里养过不少狗,也都是田园犬,俗称土狗,往往也不取名,我只叫他们小黄、小黑。不过往往他们命都不长,或可说是没能养在好人家。往年养过一只最听话的小黑,那年一定要跟着我去上学,便再也没能回来,祖母怨我没能将它赶回来,我也暗自伤心好一阵,后来还梦到它就在教室外看着我,下学后还随我一起回家,叔公说定是被人抓了去煮肉吃,还说可惜自家养的这么壮,结果好了别人。

叔公最是爱吃狗肉的,我曾见过家里的狗被拴在电线杆上电死,几个人拿着长长的竹竿,竹竿上绑着电线,人站的许远,先用短绳把狗栓在电线杆上,再撑着竹竿往狗伸过去,轻轻一碰,奈何这狗前一秒还如何挣扎,随即便僵硬着倒在地上,这时那几个人再把这狗放在火上烧去毛,便就可以分狗肉了。我还曾见过叔公将伴随着家里多年的老黄狗困在箩筐里,浸到水中,活活的淹死,也只是为了过年时能吃上一顿狗肉。

不过也有不是为了吃狗肉的,我曾亲眼看到叔公用木棍活活打死一只不大的小黑狗,因它患上重病,嘴巴肿烂的很大,迟迟不见好,村里自然没有医狗的,叔公担心它再咬了人传染恶病,硬是打断了一根手腕大的木棍,叔公追着它从马路上打到屋后,最后才将它打死。

那时年龄小,很多事无力阻止,后来央求叔公不要再杀自家狗,不然索性不要再养狗。叔公那次竟答应自家的狗以后不再杀了,只让它自己老死。

上一次养狗还是几年前,黄色的,生过几胎的母狗,小宝宝们在不大时都被叔公送了亲戚朋友,我曾撒娇又耍蛮的硬要留下一只褐色的小奶狗。可惜没到几个月,它便被轧死在下面的马路上。此后那母狗性情也变了许多,生人熟人都猛劲的吠。直到后来那母狗咬了人,那人便是马路对门的老六。我未亲眼见到,那时我该是在读书,回家后也是听祖母讲起,而后那老六不仅要了我们家那只母狗,家里还赔偿了几百块,再加一个多月的疫苗钱。听说那母狗终是被打死了分了肉吃。祖母说自家理亏,也只好随了他。

至此后家里便再也不养狗。

以前我跟叔公提过几次,想再养只狗,家里热闹些,平时也有个伴。叔公怕再咬了人,且我常也不在家,祖父祖母又愈渐的老了,没了那么多的精力,只好作罢。

祖母是最不爱狗的,常骂狗是“豹抓嘎”,闲狗碍事,乱跑乱吠,偏生的爱猫,家里常养两三只的。记得祖母曾说,狗是能看见鬼怪的,还有俗语:“紧咬人,慢咬神,不紧不慢咬鬼魂。”幼时祖母常与我说些故事,免不得晚上听见狗撕心裂肺的嚎叫时生出一身冷汗,祖母便就骂那狗是不是发了瘟,直骂的它不再叫。

直到前年,我带了一只狗回家,花色的,还很小,像是两三个月大的。室友都说是只田园犬,还给他起了个和另一个室友外号一样的名字来逗趣,我也没想到好名字,索性随了他们叫,便就有了个名字,“托比”。我是在楼下食堂看到了它,浑胖的很招人爱,只是太脏,白色的毛染着泥土,肚皮上都染着油渍,我也不敢抱,但它总爱跟着我,直到那天跟着我进了宿舍,室友都说看着挺可爱,正好宿舍里还有一只室友的哈士奇,看着他们玩的欢,便就想把它养着。

楼下食堂的大叔见它爱跟着我,也就同意让我养着。于是我便鼓动着室友给它洗澡,活活的洗出两大盆黑墨色的污水,洗完后再用吹风筒吹干湿哒哒的毛。这才发现它白胖的可爱,毛色也白透的,活像是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。室友都说它其实还挺好看,都开始爱抱它,我们给它收拾狗窝、买玩具,买项圈和链子。白天它跟着我们去教室,晚上一起在千亩湖边遛上几圈。开始它调皮的很,戴上链子后不是发了疯似的跑,就是连拖带拽的也不动,我开始循循善诱,训练它跟着我走,训练它坐下、过来、握手。家里虽养过不少狗,都没有训过的,以前我也不会训,再则在家里训狗都要招人笑话了去,如今它却还学的不错,我本想叫他过来时让它过来的,只是它学成了拍手时过来。不过也很好了,此后我便常带它散步,慢慢的不需要链子,它会跟着着走,偶尔跑开时拍拍腿,它又能跟过来。

直到那个月放假,都要回家几天,它一个人在宿舍自然放心不下,我便想把它带回家养着。于是带它坐的士。那天我觉得它是多么的渺小可怜啊,或许是第一次坐车,车上下来时它昏昏摆摆,似乎想要吐,嘴里时不时吐着白沫,我忙买了一大包纸巾,帮它擦干,又摸它的头,告诉它不用着急,今天之后你便再不用坐车,可以在老家自由自在的。

果然在客车上吐个不停,我用纸巾擦干又吐,吐了又擦干,我不停的摸着它的头。

终于回家了,它还没有缓过来,再没有那么活泼,变得像个小可怜。

叔公看到它,说它是长不大的狗,看它挺温和,也同意养着。

我用纸箱帮它做了个窝,垫上我的旧衣服,放在大门狗洞的边上,这样它晚上也可以自由的出去。它仍是很乖,知道在外面大小便,我过来过去时它总伸头望,每次拍手时它也过来。

叔公也唤它,它却不理睬,叔公逗趣它说:“你在学校被喂乖了,你只听他话,到时候他去上学了,看你怎么办。”

只是它不爱吃饭,家里以前养狗都是汤泡着饭的,有时还要加点肉,祖母总责备我惯坏了那些狗。只是家里的狗比不得城里的,城里的狗都被困在家里,除了狗粮没得选择,村里狗儿们白天结伴的到处跑,哪里寻不到些剩菜剩饭的,哪还会喜欢上你喂的白米饭。我开始在学校时喂它却是白米饭,偶尔带些骨头给它,它也爱吃,只是到了家里,不爱吃饭,汤泡着饭也不爱吃,骨头偶尔咬上一两口,叔公说它嘴刁,我知道它是不舒服。

一天后,它便不爱活动了,圆滚滚的肚子也直瘦了一圈,动作也变得迟缓,更不活泼,我便寻些肉给它,不停摸着它的头。我看得出仍然很不舒服,于是变着法的让它吃些东西,时不时让它走动走动。

终还是到了去学校的那天,我一再放心不下,一遍遍的叮嘱叔公和祖母,一定要小心的养好了它,别喂它脏的东西。临到车上又嘱咐一道,说它不舒服,要常让它动一动。

回到学校,却忙的紧,直过了几天,才打电话给叔公问问情况,看它是不是适应了家里的生活。

“那条狗在你去的第二天就死了,也不吃饭,就睡在那个箱子里。”叔公见我没说话,又说:“已经埋在后面的菜园里去了,以后别带活物回来,家里养不活。”

我没说话,只是挂掉电话,抽噎着想哭。又悔恨起我回学校后,它独自在家里如何过得。它是不是会时不时的探出头,想着为何没看到我的身影。或是我不喂,它是否吃了饭,喝了水。

它该是有多孤独。

后来一天去食堂吃饭,大叔忽然问我小狗是否还好,又说在这里没人管,让我带回去了放心,比这里混养的强。

我顿了顿,结结巴巴的回了些话,只说还好,大致说它很活泼,也很听话。

我却还能记得它娇弱可怜时的模样,忘不了它瘫坐在车上不断呕吐时、弱小的身躯,忘不了我过来过去时、它在纸盒里看着我的眼神。

那是一种依赖,而我却辜负了它。

想来全是我害了它,它本可以在这里健康的长大,尽管再脏,尽管没人驯养,至少还能长大。